黑花-君且去
黑瞎子死了。
那天天还没亮的时候,跟黑瞎子一起下斗的人回来了。
他说,黑爷,折在斗里了。
解雨臣愣了,终究只是点了点头,默默的转身进了屋。
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两天前黑瞎子留在颈边的红痕还有个浅浅的印子。他还记得黑瞎子走的时候说。
“花儿,这印子没了的时候,也就回来了,再给你留一个新的。”
他问解雨臣。
“花儿,你爱我么?”
解雨臣记得,自己好像含糊的笑了笑。爱,或者不爱,自己当时觉得,说不说没有什么意义。
解雨臣笑了,檀木的桌子右面的抽屉里,还有一副黑色的墨镜。就扔在那儿吧,反正也不会有人,动。
解雨臣对着镜子,笑着笑着就哭了。
依旧是含笑的嘴角,泪水从内眼角流下来,在鼻翼处流连,最后陷进唇瓣。
他走到窗边,已经是下午了。
他想:自己竟不知不觉的发了这么久的呆。
院子西面有一颗上了年头的桃树。早的花苞已经泛起了粉色。
解雨臣对着阳光伸手,闭了眼睛笑。迎着光看去,他的身影变得飘渺。
原来,无牵无挂的感觉,也不怎么样…
他试图去攥住一缕阳光。
他说
“你且去,我…”
他摇了摇头。
我怎么样呢?
我随后就去陪你?还是…我会好好的。
他自己也不知道,自己究竟想说哪句话。
剩下的那半句话解雨臣终究是没有选好
但是他对着阳光说。
瞎子,我爱你。
双手负于身后,当解雨臣卸下了最后一层面具。
突然觉得,好累好累。
解雨臣就这么在屋子里待了一天,晚上灌了自己一瓶二锅头。
这一整天,他除了第一滴眼泪,没有再哭过,甚至连皱眉都没有。
始终是笑着。
解雨臣选择了把痛苦堆在心里,让它一点一点蔓延发酵,然后浪潮一样拍打吞噬着自己的心。
痛苦,但也清醒。
独自一人在属于两个人的人记忆力踽踽独行,踉踉跄跄。仿佛一瞬间背负了两倍的欢欣苦痛,有些无措与惊惶。
解雨臣这么多年第一次感觉到了迷惘。
自从八岁当上了解当家,知道黑瞎子不老,二十二岁跟黑瞎子在一起。
他从来都是笑着,丰神俊朗。眉睫之间卷舒风云之色,云谲波诡尽收于指掌之间。他觉得这样才对得起小九爷这三个字。
可是这次,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走下去。好像一切目标,都没有了意义。
伙计给了他黑瞎子最后留下的一块儿暖玉,包玉的绸布上还有鲜红腥锈的小字:花儿,你体寒,往后我怕是暖不了你了,就给你剩了块儿玉,做个念想……
字迹的最后戛然而止,也就预示着,不是晕了……就是,咽了气了。
解雨臣把那块绸子按在心口,用纤长的指尖轻轻的按住,不敢施力,就仿佛是,按着那个生命垂危之际脆弱的人,生怕自己一用力,这人,这念想,也就碎了。
解雨臣把那块儿椭圆形的玉石握在掌心,入手温热,不带一丝沁凉,仿佛浸润着水泽。
上等的暖玉。
解雨臣用指尖轻轻的摩挲着玉石,这终究,不是那人的温度,那个炽热的温度,直直的暖到魂底,又不伤人。
瞎子,这玉,及不得你万分之一。
解雨臣把头仰在椅背上,他一遍一遍的默念:
你是解雨臣,你是解当家,你的身后是整个解家,你不能垮……你不能垮……
也是,自己居然,连随他去的资格都没有。
他站起身,踏入杳杳红尘,纷乱的烟尘又再他背后合拢,作为解雨臣的人生便随着黑瞎子一起埋葬。而解当家的路,依旧会挺直脊梁的走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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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说,解当家不久之后结婚了,很快生了个孩子。
听说,解当家刚刚四十出头就去世了,怕是累死的吧。
听说,解当家葬的地方,风水极好,没有任何陪葬品,只有一副让吴邪吴三爷看到红了眼圈的墨镜。
解雨臣的墓,正对着南方,听说,黑瞎子的骨灰撒在了南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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